艰难地睁开眼，缓缓抬起头，这在平日里任何一个正常人哪怕是个孩子都轻而易举可以做到的事情，对于此刻的他而言，却像比顶起一片大山还要艰难。
视野由模糊晃动逐渐转为不那么模糊不那么晃动。再努力了一把，终大概看清了周围的环境。
四周很寂静，死一般的寂静，一声虫叫的声音都没有，就更不用说其它。
月光皎洁若玉，清冷若霜，又像情人的手以最温柔的姿势抚摸着大地的身躯。
一股很轻的风不知从哪里吹了过来，却让他冰冷冷地打了个寒颤。自肌肤上，自骨子里，自深心处，自灵魂处，自胃里打出的寒颤。
他突觉喉咙一甜，嘴腔里涌起一股熟悉的腥味，然后一口血就吐了出来。
吐了这口血，紧接着又开始疯狂呕吐起来，吐得歇斯底里，吐得身躯都抽搐，十指紧紧抓着，似要把自己的指头都要抓断，也吐得眼泪都流了出来，谈不上泪流满面，却酸痛得他才清晰些的视野又变成了绝对的模糊。
然后他感到了痛，无比剧烈的痛，撕裂般的痛，让他全身都颤栗不止的痛。
于是他不再吐，无力也不敢再吐。
他清醒了，完全清醒了，他知道，如果再吐下去，那等待他的唯一结局就是死！
他不能死，因为他不想死，没有人在能不死的时候偏偏想死，除非他本就已经死了。
于是他用抽搐着的且颤栗着的手紧紧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哪怕全身上下依然在撕裂着的，可以把人活活折磨死的剧烈痛着。
他再次抬起了头，用最大的力气睁大了因酸痛而闭上的模糊的眼，他要看清一些东西，必须看清，然后以最快的速度确定一件事情。
皎洁如玉，清冷若霜，月在当空。
天空那处，两个盘子就若一对双生的连体蛋黄嵌在青色的平湖里，只不过这蛋黄都是银白色的。
两个月亮，更准确的说，是一对连在一起的月亮。
只看一眼，他就低下了头，目光中匆匆闪过一丝急惶，恐惧蓦然撅住了他的心口，就像一座大山那般沉甸，也像一把带刀的鞭子那般抽出痛的同时，给了他挣扎的鞭笞力。
他艰难地伸长手，抓住了前方一样东西，这东西本是软的温暖的，现在却僵硬着冰冷，甚至僵硬得有些扎手，冰冷得有些刻骨。
这是一个人的躯体，破碎的躯体。
而像这样的躯体，前方有无数个，四面八方都有无数个，密密麻麻着，黑压压的，就像一片看不见边的冰冷冷的戈壁地，狰狞可怖的戈壁地。不是地狱，却胜似地狱。
忍不住，他又惨烈地吐了起来，连同着胃里的所有东西及胆汁和血都吐了出来。
只吐得他的身躯再次像抽搐的蚯蚓那般拱起，只吐得差点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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